今夜有雨。
秦依依端着一碗药汤进来。叶府人人都说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好,不仅对未来夫婿体贴入微,还时常照顾半疯的叶老爷。明明是秦家大小姐,做起下人的活可从不轻怠半分。
“辰轩哥哥,今天的药添了白参。天冷你身子又虚,趁热喝了吧。”叶辰轩揽过佳人,身子却狠狠晃了一晃,吓得秦依依连忙问,“你怎么了?”
“叶辰轩别喝!”扶淇几乎是扒在他耳边大吼,“别喝——药里有名堂!”
再也顾不得什么自己的形象,什么循序渐进地让他恢复记忆,扶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
“不要……不要相信这个女人!她和秦家……”
叶辰轩有一瞬的茫然。待他回过神来,莫名其妙地瞪了扶淇一眼,扬手——
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那药一饮而尽,然后柔声道:“辛苦依依了。”
他仍是不信她。
在他眼里,她只是个突然蹦出来说喜欢他、又随时会消失的女子,轻佻,又莫名其妙。换谁,都不会相信的吧。
她想起七年前那个同样的雨夜,她第三百遍地在叶府里四处溜达。却在花廊外看见阁子里奇怪的一幕——
德高望重的叶老爷正在服用一小包白色的粉末,贪婪之状扭曲了他端肃的面容。他的对面坐着秦府的管家,正一脸谄媚地笑。
后来她才知道,那叫做五石散。可治伤寒,长期服用却能让人上瘾,醉生梦死直至丧命的毒药。
叶老爷的突然堕落,府里上下百思不得其解,原是秦家之人的诱使。
七年之后她归来,仍是一个雨夜,她在秦府听见秦依依与秦母的谈话。
“他最近精神不少,你的药是怎么回事?”秦母喝了一口茶,笑里含了几分警告的意味,“不论如何,我要尽快听到叶三公子病逝的消息。”
秦依依面色惨白道:“依依明白。”
“不必挂念你弟弟的身体,罗大夫一直在调理。叶三公子死后你就搬回来住,你弟弟的病,也该找个名医彻底治一治了。”
“谢谢夫人!”秦依依惶恐地低下头去。
扶淇冷笑。原来这女子并非秦母所生,难怪。谁愿意毁亲生女儿的名节来加害叶辰轩?
她又想,自己被术士禁锢以后,叶家大公子、二公子接连身故,恐怕也与秦府有关。
很可能在当年,秦府的人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,怕她四处游荡发现更多不可告人之事,所以才花重金请了那黑衣术士,想要让她彻底消失!
无论如何,她得让叶辰轩知道。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——就像,当年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。
扶淇试过许多法子。
她在大白天拦住他的去路,他目不斜视地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;她倒挂在天花板上死死地盯着他吃饭,他的筷子一抖菜撒了一地;她在他身边一坐一整夜,保证他睡醒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。
叶辰轩的眼里只有厌恶。她刚一张嘴,叶辰轩转身就走,好像她要说的话会脏了他的耳朵。扶淇不会写字,她多想好好儿跟他把话说清楚,可他从来不给她这个机会。
笨蛋!他知不知道,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啊!
终于有一天,在她躺在叶辰轩必经的路上装死的时候,他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,露出了一个让她心动的微笑。
那是七年后他对她的第一次笑。
那笑很暖很真诚,却比刀光更冷。
他说:“我要娶妻了。”